年关何处,当假期成为日历上沉默的注脚

admin 32 2025-12-02 12:40:44

手指划过手机屏幕,2021年的放假日历清晰得近乎凛冽,春节七天,标注着调休与补班的复杂箭头,像一张精密的手术图,切割着时间的肌理,元旦、清明、五一、端午、中秋、国庆……每一个节日都被安放在方正的格子里,旁边附带着“拼假攻略”的小字提示,这便是一年的盛典了,我们所有的团圆、欢庆与休憩,都被预先编排在这一纸薄薄的日程中,在这份高度理性化的日程表背后,一种巨大的空洞感正在蔓延——我们拥有了精准的“放假”,却似乎遗失了那个需要用心去“过”的年。

传统的“过年”,其精神内核是一场轰轰烈烈的“时间起义”,它并非日历上一个被动的停顿,而是一个主动建构的、充满仪俗的非凡时空,从腊月起,扫尘、祭灶、备年货,时间便开始蓄力,指向那个巅峰的“除夕”,守岁,更是对寻常时间流逝的一种集体性抵抗,人们用不眠的灯火与团聚,试图挽留旧岁,延宕新年的脚步,整个节期,如同一场盛大的戏剧,每个人都是演员,每个家庭都是舞台,祭祖、拜年、宴饮、逛庙会,这些密集的仪轨共同编织出一个浓烈、温暖、人声鼎沸的意义之网,年的味道,是灶糖的甜,是爆竹的火药香,是墨汁未干的春联气息,更是人情往来中那份沉甸甸的、无法被量化的情感温度。

年关何处,当假期成为日历上沉默的注脚

反观2021年的“放假”,则是一场彻底的“时间驯化”,节日被简化为假日,其丰富的社会与文化内涵,被抽空为单一的“休息”与“消费”功能,放假日历的本质,是一份现代生产体系的配套说明书,它以确保社会机器高效、连续运转为前提,通过精巧的调休,将传统节庆的“自然时间”强行纳入工业社会的“钟表时间”,春节七天,刨去奔波往返与必要的补觉,真正可用于情感交流的“纯净时间”所剩无几,拜年简化为微信群里轰炸的预制表情包,团圆饭可能败给餐厅的等位叫号,庙会的喧嚷被线上购物节的秒杀提醒所取代,节日仪式感全面“降维”,从一项需要全身心参与的实践,萎缩为一种可浏览、可点赞、可转发的视觉符号,我们在这个假期里,消费了更多商品,浏览了更多风景,却可能感到更加疲惫与疏离——因为我们消费了时间,却未曾真正“浸润”于时间之中。

这种从“过年”到“放假”的嬗变,折射出更深层的现代性困境,我们生活在一个被“时钟”殖民的世界,时间被切割为等值的、可交换的单元,效率成为至高法则,传统节日所代表的那种循环的、神圣的、与自然韵律和家族历史共鸣的时间体验,在线性、均质、追求增长的现代时间观面前节节败退,放假日历,就像一份温柔的补偿协议,它承认我们仍有情感与休憩的需要,却规定这一切必须在不对生产效率造成根本干扰的前提下进行,节日变成了高速路上的临时服务区,我们匆匆停靠,加油补给,然后继续驶向那个名为“发展”的遥远目的地,在这个过程中,个体与家族的历史记忆、与共同体的文化联结,变得愈发稀薄。

年关何处,当假期成为日历上沉默的注脚

人心深处对“过年”的渴望从未真正熄灭,2021年,在疫情阴影仍未完全散去的背景下,那份对团聚的渴求、对仪式感的追寻,反而以新的方式涌动,许多人即便无法返乡,也会认真准备一桌年夜饭,与家人视频守岁;年轻人中兴起对传统习俗的考据与复现,写春联、做手工,在社交媒体上分享“仪式感攻略”,这些行为,恰是对那种空洞的“放假”状态的无意识反抗,是试图从工具理性的时间牢笼中,打捞属于人的、有温度的“节日时间”的微弱努力。

日历上的假期,可以规划,可以安排,可以拼凑,但真正的“年”,需要我们去感受,去创造,去连接,它或许不在那个被精确标注的方框里,而在我们决定放下手机、亲手为家人做一道菜的瞬间;在我们暂时忘却调休烦恼、倾听长辈讲述往事的时刻;在我们主动选择一个仪式、并赋予它个人意义的行动之中。

2021年的放假日历终将翻过,但关于如何安放我们情感与文化的“年”的追问,不会停止,我们需要的,或许不仅仅是一份更合理的放假安排,更是一场集体性的文化自觉——去重新发现并守护那些能让时间变得厚重、让生命感到温暖的“非日历”时刻,因为,年从来不只是假期,它是我们灵魂需要定期返回的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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