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二日,白居易与那场被诅咒的春雨

admin 65 2025-11-26 18:24:43

我总在料峭春寒的二月,想起白居易,不是想起他《长恨歌》的缠绵悱恻,也不是想起他《琵琶行》的沦落天涯,而是想起他晚年某个看似寻常的“二月二日”,这一天,他曾写下《二月二日》一诗,诗句平实,却像一枚冰冷的探针,刺入了中唐华丽袍子下溃烂的肌体,也照见了一个伟大灵魂在历史重力下的无奈沉落。

那是一个被雨水浸泡的节日,农历二月二,在唐代已是重要的“挑菜节”“迎富日”,士女郊游,百官赐宴,本应是一幅“春风得意马蹄疾”的明媚图景,在白居易的笔下,我们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光景:

二月二日新雨晴,草芽菜甲一时生。 轻衫细马春年少,十字津头一字行。

诗句起笔似乎尚有晴意,但随即,诗人的笔锋便从那些轻衫细马的少年身上移开,无情地转向了他处,这明媚的春光,于他而言,已成了一种遥远的、近乎残忍的对照,他继续写道:

二月二日,白居易与那场被诅咒的春雨

万里王程三峡外,百年生计一舟中。 巫山暮足沾花雨,陇水春多逆浪风。

“万里王程”与“百年生计”,“三峡外”与“一舟中”,对仗工整而意境悬隔,前者是帝国的疆域与秩序,后者是个体生命的漂泊与渺小,那沾花的暮雨,不再是浪漫的诗料,而是行路的阻碍;那陇水的春浪,也不再是生机的象征,而是命运的逆风,这雨水,对郊游的少年是恩赐,对奔波于王程的官吏与挣扎于生计的百姓,却近乎一种诅咒。

为何白居易的感受如此沉重?因为这场“新雨”,早已不是王维笔下“渭城朝雨浥轻尘”那般空灵澄澈,它落在“安史之乱”后唐朝的伤口上,落在藩镇割据的烽烟里,落在宦官专权的阴霾下,更落在“均田制”崩坏后,无数失去土地、背负沉重赋税的农民的哀嚎中,贞元、元和年间,帝国的根基正在被蛀空,一场春雨,非但不能复苏大地,反而可能引发春汛,冲毁田舍,成为压垮民生最后一根稻草。

二月二日,白居易与那场被诅咒的春雨

白居易,这位曾以《秦中吟》《新乐府》向不公世界掷出投枪的“讽喻诗人”,此刻已步入晚年,他经历了太多的贬谪(江州司马是其生涯转折点),看透了朝堂的腐朽与个人力量的微薄,他的诗歌风格,也从早年的“兼济天下”之锐,转向了晚年的“独善其身”之淡,这种“淡”,并非真正的超脱,而是热血冷却后的灰烬,是巨大无力的外在表现。

在《二月二日》里,他不再像写《卖炭翁》时那样,直接发出愤怒的控诉,而是将个人的疲惫感与时代的破败感,交织在节日的雨丝与少年的欢笑之中,那“十字津头一字行”的青春队列,何尝不像是曾经怀抱“为民请命”信念的自己?而如今,他只能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,记录下这盛世危局下的裂隙,那“百年生计一舟中”的慨叹,既是为天下苍生,也是为自己漂泊不定、理想搁浅的后半生。

白居易的“二月二日”,成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时空坐标,节日的表象与时代的真相撕裂,个人的命运与王朝的国运交织,那场春雨,下在历史的关节点上,它宣告了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:一个曾经力图补天的士人,最终在现实的凄风苦雨中,认定了自己的无力,并与之达成悲哀的和解。

千年以降,每当二月二日,春风再度吹绿草芽,我们或许仍在重复着“挑菜”“踏青”的古老年俗,但白居易的诗,却像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,提醒着我们:在一切浮华的欢庆之下,都可能潜藏着个体无法抗衡时代重力的悲剧性,以及那场足以浇透任何热望的、历史的冷雨,我们纪念这个日子,不只是纪念一个诗人,更是纪念一种在盛世回光返照中,那份早醒而孤绝的冷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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